一個半截的故事總是讓人浮想聯翩，欒川即便算是世外的修行者，這麽多年承受了如此多的疑惑，自然也會產生和凡人一樣的多疑。

故事中的人都是普通人，既然是普通人，那又為何會出現在方山掌教這樣鼎鼎大名的修行者口中呢？

自然是這個故事有著獨特之處！

其實欒川聽完之後覺得很荒唐，具體哪裏荒唐，叫他說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。他擡頭看了一眼掌教，心裏莫名的肯定掌教不會繼續說了，難道真的要去朝廷查一下書生的記錄嗎？

“你現在修行到哪個地步了？是否可以破境入結丹？”紀風視想了一下，問道。

欒川沈默了一下，回應道：“近些日子我才突破築基巔峰，想要快速結丹還很困難！畢竟五氣朝元我還做不到。”

他的嘴角有些苦澀，修行六年多的時間，這樣的速度其實不算快，自然也不算慢！

紀風視慢慢走到之前站立的窗邊，忽然覺得看的不過癮，於是朝著欒川揮了揮手，打開了房門朝著大殿走去，走到了那一處有簾子的地方，直接掀開了簾子走了進去。

欒川自然跟在後面，神情有些疑惑，不明白師尊突然出來幹嘛？

東海邊有著一座東海城，哪裏是方山派所面對的東方存在的唯一一座城池，欒川之前很疑惑為何要在哪裏修築那樣的一座城池，因為不管怎樣看都很多餘。

紀風視聽到欒川之前說的話，神情略顯苦澀，不知道是為何，他深吸了一口氣，吸收了來自東海的海風，遙遙百裏距離，那海風終究還是願意到方山派來。

也是因為東海城並未建立在方山派的正對面，所以無法阻擋海風吹入大陸，吹到方山派。

東海的浪花不斷的翻滾，更加遙遠的地方，隱隱可以看見一道通天的颶風正在大海上不斷掙紮，想要掙脫方山派鑄就的那一座大陣，徹底君臨天源大陸。

“苦澀的海風，猛烈的颶風，沈寂的歲月，漸近的時光！”紀風視低聲道。

欒川眼神詫異的看向紀風視，那高大的身子此刻顯得如此落寞，好似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。不知何處到來的寒意，一下子侵襲了欒川和紀風視的身體。

“冬天是不是要到了？”欒川面色惘然，忽然問道。

紀風視轉過身，看著欒川道：“我曾經十五年從凡人走到了化神境，然後用了一百多年走到了如今的位置，大多數光陰都在割舍，你覺得這樣好嗎？”

欒川擡起頭看著紀風視的目光灼灼，那神采中隱約有著試探和詢問。

他很驚訝，猶豫道：“十五年時間，我恐怕做不到！既然割舍了，那應該也不存在後悔，畢竟百多年的時間，反悔很容易。”

“確實很容易，但有許多人就後悔了。”

“為什麽後悔，難道時間對他們而言如此不堪一擊嗎？”

“不是時間不堪一擊，而是他們不堪一擊，開始的時候他們就高看他們自己了，所以才會如此後悔。”紀風視嘲笑道。

欒川皺眉，問道：“那他們想做什麽？不能讓他們做，因為時間或許會再次證明是他們錯了。”

“或許吧！”

紀風視很平靜，甚至於淡漠冷漠。

欒川臉色不變，可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，此時他明白了掌教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，簡直是那樣的可怕。

“我的修行速度很快，但也很慢！”紀風視小聲道。

他臉上出現一絲疲憊，從來沒有過的疲憊。捭闔峰之後便是隱峰，山坳處有著一譚湖水，十分的清澈，紀風視深深凝視著那一面湖水，發出嘆息。

位於大澤湖的時候他就看出了自己的疲憊，百年前秋以涼繼任山澗齋齋主的時候，他看見秋以涼在天蕩山斷橋上躊躇了許久，那本是書生意氣的臉上也滿是疲憊，當時的他很是疑惑，如今才算是真的明白。

時間恍若一道詛咒，很多本心善良的人都被下了。

“你覺得自己可以趕得上我的速度嗎？”紀風視雙眼似乎帶著魔力，牽引著欒川的精神。

欒川身軀一顫，慢慢沈入紀風視的眼中，看到了不一樣的景色，那是人間太平安樂的時候，少年少女走在街道上，攀登上那修行界的最高峰，舉目望著天下。

眨眼欒川便被丟下來，他很疑惑，為何掌教開始的時候講了一個半截的故事，此時又給他看了半截的風景，所以意義又到底存在於那裏？

“弟子慚愧，可我希望不會讓您失望！”欒川低頭道。

紀風視點了點欒川的頭頂，一共兩下，說道：“化神境已然是修行界最高的山峰，就如你看見的少男少女一樣走了上去，但你不知道的是，少男少女最後都跳出了那最高峰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欒川震驚失聲道。

已經修煉到修行界最頂端的境界，又為什麽要放棄自己的修行，反而一下子墮境，墮到了最低端。

“因為他們修行太快，上面沒有路了，而要繼續活著有意思，就需要跳下山去，然後慢慢走上來。”紀風視說道。

“只是沿途的風景已經看遍，再也沒有以前的意義了。”

最後一句話落寞無比，紀風視淡淡的看著東海，淡淡將目光收回放入那一面山坳處的湖面。湖面生出漣漪，就像是此時他的內心一樣，本來已經按捺下去，可卻再起波瀾。

“師尊？你？”欒川仍舊處於震驚當中。

紀風視脊背一挺，笑道：“修行者不在乎快慢，卻在乎風景。當然有人在乎生死，我希望你可以快一點。”

“好的！”

欒川再說那些盡量的話，咬著牙說了一句，雖然很平淡，卻飽含他堅韌的意志。

“楊士最近應該不會出來，如果有事情的話，你可以去隱峰找他。但切記不要入洞，任何洞都不要去。”紀風視沈聲道。

他指著隱峰，做的是劍指，很像是朝著某人出手。

“我知道！”欒川迷惑點頭。

“那你去吧！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被人欺騙了，也不要多想，畢竟世界上沒多少善良的人，但他們或許做著善良的事。”

“那我該學他們嗎？”

“學他們做什麽？學了他們你還是方山派弟子嗎？你還覺得你是那個無依無靠的浮萍嗎？”

“那我知道了。”

欒川一笑，離開捭闔峰。

紀風視一笑，進入捭闔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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